听到这番话,众将终于品出其中深意。
原来留守大人根本就没想过回援南京城,而是要孤注一掷继续攻略南齐靖州。
但这里面的风险未免太大,一旦靖州拿不下,南京城又落入陆沉之手,西线战场兀颜术统领的景军岂不是被断了退路?
只是随着考城大捷和后续十余场胜利的出现,兀颜术在军中的威望已经无人敢当面质疑。
这个时候兀颜术忽然转头看向一人,沉声道:“盍散。”
那人垂道:“末将在!”
兀颜术道:“你领麾下五千步卒,我再多给你五千步卒、万余辅兵和足够的民夫,营造出三四万大军的假象,即刻沿着果岭至湖城一线北上,然后停在南京城东南百里外的齐宁。切记不要主动出击,只需在那里虎视眈眈牵制住陆沉麾下的定州主力。”
盍散朗声道:“末将领命!”
兀颜术又道:“尼庞古。”
“末将在!”
“你领麾下八千精锐,五日之内拿下柏县。”
“末将领命!”
直到这个时候,众将才逐渐明白兀颜术的战略。
尧山关失陷、南京城陷入危机是不争的事实,但是兀颜术显然不会被陆沉牵着鼻子走,一方面他似乎有足够的自信,陆沉拿不下南京城,另一方面在经过前期复杂的铺垫和勾勒之后,景军在西线战场的布局已经逐渐成型。
尼庞古得到的命令就是完成这个布局的关键一步棋。
兀颜术没有再藏着掖着,他的目光落在太康城的位置,缓缓道:“刘守光生性谨小慎微,不肯行差踏错一步,这是优点也是缺陷。若他只需负责一城一地,自然是难能可贵的守御之才,但是在现今的大势之中,不懂变通会是致命的弱点。考城之战结束后,我本以为他会直接退守到靖州境内,不成想他要据守新平和太康两地。”
众将围在沙盘边,一个个眼中泛起惊奇的神色。
现在他们忽然注意到一个细节,那就是目前景军掌控的区域中,太康已经逐渐变成一座孤城,它和南边重镇雍丘唯一的连接便是柏县。
只要切断这个联系,齐军在太康城内外的兵马就会变成瓮中之鳖。
他们并不知道究竟是何时做到了这一点,只知在过去一两个月的时间里,兀颜术的所有军令看起来杂乱无章,东一榔头西一棒子,似乎是非常随意地想到哪里就打哪里。
直到此时此刻,景军的部署才显露狰狞。
兀颜术从容地说道:“你们或许很难理解齐人对南京城的执念,而这恰恰是我军可以利用的弱点。且不说陆沉二度强攻南京城的难度,退一万步讲,即便他穷尽九牛二虎之力打下南京城,陛下的后手也会切断他的退路,我们的目标则是消灭南齐靖州军的有生力量,争取一战打断他们的脊梁骨。”
“从一开始我就没有想过强攻雍丘,之前所做的所有布置只是为了诱使刘守光将注意力放在雍丘,但是我的目标从未改变,那就是绞杀他以及太康城内外的齐军主力。”
“现在,你们明白了吗?”
兀颜术环视众人,回应他的是一道道敬佩的目光,以及异口同声的呐喊。
“明白!”
兀颜术淡淡一笑,点头道:“那好,接下来便是我军收网的时机。”
大半个时辰过后,众将心情畅快地离开帅帐,返回各自军中着手安排。
兀颜术饮了一口凉透的茶水,缓步走出帅帐,负手而立望着天边的云彩。
一位三旬男子快步走来,行礼之后低声道:“留守,大都传来密报,彻木衮南勇将军已经启程前往西南,前期准备已经妥当,只等留守这边的知会。”
“知道了。”
兀颜术微微颔,旋即意味深长地说道:“当初陆沉让一支奇兵千里奔袭会猎雍丘,如今我们只是对他拙劣的模仿而已。此人虽然年轻,用兵之诡却已不在常山郡王之下。拥有这样的敌人,是我辈行伍中人的幸运,却也是大景的不幸。”
“只盼……这一次他能少算几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