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他费尽心思要把沈大娘子母女弄进家,可天地良心,他从始至终都没有打过二人的主意,一切只是为了更好的保护二人。若是沈小姐日后有了心仪之人,他还会准备嫁妆,吹吹打打的把对方嫁出去。否则,他终究是外人,遇到施懋,沈俌那种王八,真的有心无力。
眼瞅着再有几步就是巷口,一大一小两个人迎面走了过来。郑直扫了一眼,大人应该见过,却早忘了在哪,那个小孩应该就是他曾经的学生沈麟。只是时移世易,郑直没兴趣相认。不过如此说来,旁边之人就是沈麟的那个王八叔父沈俌。
“郑会员。”不曾想认出郑直的既不是沈麟,也不是沈俌,而是从角落里冒出来的施懋。
“施寺丞。”此时正值饭点,胡同里几乎没有人,郑直不好装没听见。同时纳闷,这厮蹲在这做什么?
“俺来讨债的。”施懋也不寒碜,看了眼疾驰而过,想要躲进院门的沈俌叔侄道“不过今个儿是好日子,算他们走运,遇见了贵人。郑会员可吃了?走走走,俺请。”讲完拉着郑直往集贤街方向走。
郑直突然想到了犹豫不决的沈敬怜,笑着跟了过去。那娘们吃俺的,用俺的,还跟她男人磨磨唧唧,想做啥?干脆想办法让施懋写了和离文书,断了她一切念想。
此时还是饭点,集贤街上的酒肆也都满着。二人找不到地方,郑直瞅了瞅,招呼施懋,走向不远处贺五十的马车。
“啥已经和离了?”旁的郑直心里没数,可对于吃遍京师所有酒肆泔水的他来讲,全城美食能做到如数家珍。奈何这个点旁的地方根本没有位置,他只好带着施懋来到最近的肥羊坊,要了一个包间,然后开始旁敲侧击。却不想施懋大大方方告诉郑直一个消息,沈敬怜早就与施懋和离了“俺咋没听人提起过啊?”
“正月里。”施懋也不觉得寒碜“六太太晓得,这事就是她让俺办的。”
郑直点点头“可令爱毕竟是施家人啊。”
“俺欠了一身债,施家也完了,俺在东安的那位嗣姐年初上吊了。跟着俺还有啥活路。”施懋讲完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为啥?”郑直这倒真的不知底细“贵宅在东安也算名门……”
“啥名门。”施懋摆摆手“不成了。”讲完顿了顿,咒骂一句“都是孔方兄弟会害得,那些人不得好死。”
郑直一听,懒得理会。施懋明明是投机三不牙行赔的本,关他嘛事?
“郑会员怕是最近没有听过外边的消息吧?”施懋这一阵也是尝尽人间冷暖,哪里看不出郑直的反应。
“确未留意。”郑直并没有否认,拿出烟,递给对方一根。打定主意,抽完烟走人,跟这种厌物多费唇舌,简直吃饱撑的。好吧,他确实很撑。
“去年年末永平府那边就闹腾起来了。只是人数不多,可是出了正月,霸州,祁州,沧州,德州就全乱了。烧杀劫掠,无所不为,朝廷已经派大军前去征讨了。”
郑直没听懂,这些事他都清楚“这跟……”
“都是被孔方兄弟会会票倒账坑了的苦命人。”施懋感同身受“在外边,一两银子就可以买一个黄花闺女了,往年咋也要五两。”
郑直无语。
“这不就意味着活不下去的人多吗?”施懋看郑直还是不懂,有些鄙夷“卖身的人多,价钱自然就塌了。这还是丫头,妇人更便宜,几十斤大米,就领走。人家没活路了,不铤而走险,咋办?”
郑直沉默了。施懋讲的这些,不管是朱千户,边璋,还是冯铎都曾经讲给他,只是没有这么直白。而郑直最近想东想西,却真的没有想过旁人。
难怪唐玉璞为小迷糊采买婆子丫头时,颜色俱佳,很多还读过不少书。他确实想要过得更好,还想着将曾经欺负他的那些人掀翻,可真的没有想要波及无辜。奈何如今看来,想当然了。
突然郑直想到了孙汉,对方虽然也在用心读书,可是真的对城外的事一无所知?若是以往,一定会向他吐露一堆废话,可如今?孙汉也变了。
正在这时,包间门被推开,沈俌叔侄站在门口。
“在下沈俌。”对方不理会施懋,看向郑直,自报家门“家兄沈传。”
“快请。”郑直敷衍的起身,却开始考虑脱身之法,他可没兴趣掺和进去沈俌和施懋的纠纷。
沈俌推着沈麟走了过来“麟儿,这是你的师父,郑会员啊,咋不行礼?”
“麟儿,你叔把你家的东西都偷完了,还跟着,当心日后缺银子卖了你。”施懋不满道。
郑直瞅了眼有些抵触的沈麟,心里咒骂一句沈俌混账,耐着性子道“麟儿……”
话没讲完,沈麟转身就走。沈俌措手不及,没有拦住,只好尴尬道“在下一到京师,就听到了郑会员与俺兄长的美谈……”
郑直一听这些陈词滥调,就乏味。也没兴趣再坐下去,起身。却不等开口,外边就传来喧哗,继而急促的脚步声,然后,一群乞丐踹开门,冲了进来,不由分说的挥舞拳头,木棍砸了过来。
郑直也不理会施懋二人,转身推开窗户,直接翻了出去。乞丐抢东西他最近也听朱千户讲过,还抢了郑直的不少铺面。好在这些人只抢东西,不杀人。只要不出人命,郑直没兴趣参与,至于沈麟,估计早就躲远了。
几次腾转挪移后,郑直跳到肥羊坊的院墙上,直接翻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