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藤蔓抽打在了地面上,发出的却是如同玻璃破碎般的清脆声音,而事实上地面也的确像玻璃一样破碎了。
不过,裂开的石板地面之下却并不是泥土或者其他石料,而是一个漆黑深邃的空间裂口,就像当初伊流翎在紫塔被困住时从幻境里撬开的口子一样。
「还有这手,」昆易赞叹道,「所以上次你就是这么跑的?」
是的,既然不管是石棺、石门还是面前这个看起来可疑得要死的人影都不好攻击,伊流翎决定直接攻击幻境本身。
当初的紫塔幻境依托于悲叹双子铃所拥有的庞大灵魂力量,再加上其本身就是用于囚禁人的属性,基本算得上是极其难以攻克的一类。而伊流翎能够靠着他耍赖一般的半灵体体质从那样的难度脱身,面前这个离魂境自然不在话下,加上在回到索迦高中之后,他的灵魂力量又有一次提升,还在夜壶的帮助下进行了专项锻炼。
所以基本上来说,只要他能动用魔力,配合灵魂力量,就没有不能暴力破解的幻境。之前是因为力量被封印,才不得不用正统通关方式罢了。
「跑!」面前的人影似乎也反应过来了,那张与窦教授一模一样的脸瞬间变得狰狞起来,甚至隐隐有崩坏的迹象。而伊流翎等人可不打算等他变身,两人拽着窦教授就跳进了裂口之中,纪舒翟紧随其后,在整个人没入空间裂隙的时候还听到他的门板发出「当」的一声。
「看来这家伙的战斗经验很不足啊,等我们都跳完了才发动攻击。」纪舒翟竟然还有心情在脑海里吐槽一句,「换成老师们在这,估计翎哥都来不及进去就被捉了。」
穿过裂口,几人站在了一个完全漆黑一片的空间,这里应该就是幻境的边缘了。这种地方极不稳定,只需要疯狂搞事就能让其崩溃,他们也就能从离魂境里醒来了。
正当昆易头上出现独角,准备跟伊流翎一起搅乱这里的魔力流时,窦教授突然开口了:「抱歉,几位同学,我得回去。」
();() 「哈?」伊流翎看下窦教授,发现他的目光凝视着身后那个还发着微光的裂口,「我们马上就能出去了。」
「我知道,」窦教授长长地叹了口气,「但这是我家族的命运。」
似乎是想通了什么,窦教授耐心地为几人解惑,虽然他说话的语气像是在交代遗言。
之前看窦大贵资料的时候就提到过,窦家是当初从枫叶海出逃的人的后人,这一点也被虚幻人影证实。虽然关于当年的记载已经丢失,但除了窦家的传家宝之外,他们其实还有代代相传的秘密。
虚幻人影虽然说了谎,但大部分内容其实是真的,当年生活在维斯大陆的这群人的确打破了封印,引来了规则的破坏,甚至差点让整个枫叶郡所在地变成死地。后来,在当地人的通知下,索迦高中派了老师过来,遏制了灾难的蔓延。
但是,即使是索迦高中的老师,他们也只是能打,没有强大到可以改变整个世界的意志。所以,尽管天罚被暂时制止,那些看到「秘密」的人依然要死,只有孩童和盲人可以幸存下去。
令人惊讶的是,维斯大陆的人竟然很平静地接受了这个方案,事实上在封印解开的一瞬间,他们已经感觉到了来自血脉的束缚——第一代被鲛人绑架来的人族或许还是自由的,但经过改造又在维斯大陆繁衍了这么久,他们早就与外界的人族产生了隔离,他们已经被这片大陆驯化了,就算强行出去,他们也无法像正常的人族一样生活。
而如果,他们全部牺牲在这里,完成某个神秘的仪式,这份联系就会被切断。那么离开的这些人虽然依然无法契约,但影响不会再增加,只会逐渐被稀释。这样,在很多代之后,他们还有再次融入人族的机会。从目前的结果来看,虽
然大多数幸存者家族已经绝嗣,但的确有一些留存了下来,比如窦家。
但是,窦家偏偏是最特殊的一个家族。
原因很简单:窦家的先祖既不是盲人也不是孩童,他是一个怕死的懦夫。
();() 故事中那个英勇无比,与鲛人王子同归于尽的皇帝其实是被赶鸭子上架了。要知道,正常情况下鲛人族不会对皇室下手,那么对于一个养尊处优并且权势滔天的皇帝来说,就算知道他们其实是被鲛人族圈养的,也很难放弃拥有的一切去搏一个渺茫的希望。
所以,其他四个国家的国王的确知道了真相,但他们什么也没做,甚至准备掩盖这一切。真正反抗鲛人族的,是建造陵墓的工匠、在无意义的战争中失去亲人的战士家属、被严苛的赋税逼得活不下去的农夫,还有那些亲人被神殿带走的千千万万平民百姓。
现在已经没有人知道他们如何觉醒魔力,如何得知真相,又如何一步步筹谋最终积攒出足以改天换日的反抗力量。总之,当鲛人族意识到不对的时候,大势已成。
那一代的南国皇帝很不幸,莫名其妙死在了一个恋爱脑鲛人的手上,但他又很幸运,因为他正好遇到了这个时候,所以他没有真的死得莫名其妙。在即将彻底被石棺吞噬的时候,阵法破灭了,他就这样拖着也不知道还算不算人类的躯体,从墓中爬了出来。
好笑的是,他万不得已而做出的同归于尽的举动,被视为了反抗的一份子,所以他没有像其他四个国家的皇帝一样死在了愤怒的民众手下。但还没来得及体会劫后余生的喜悦,他就听到了必死的未来,他胆怯了。
因为曾被鲛人附身,汹涌的枫叶海水拦不住他,血脉的枷锁也拦不住,他当然可以逃走。天空中那自称来自什么中的恐怖的人也没有制止他,那群人很奇怪,他们说着什么放下助人情节,尊重他人命运。
总之,他带着一丝窃喜,混在那群或是失明的成人或者懵懂的孩童中离开了。离开之前,他最后一次回头看向那片地狱,但他看不到那条与他相连的,连绵不断绝的虚幻黑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