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横尸遍野,吴三桂看着绵延数里的庞大阵线上,两军拼死争杀,此时的吴三桂忽然间有一种梦幻般的感觉。
对于吴三桂而言,战前和方光琛谋划的好好的,保存实力,可上了战场,在多铎的眼皮底下,谈何容易,依着多铎的做法,非得流尽自己的最后一滴血,之前自己主攻还有些可操作的空间,可眼看着对面周军已经开始了全面进攻,吴三桂便是想做些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部下,如同耗材一般,投入这血肉磨坊中。
平都镇中,王得仁又怒又悔,怒的是这些效命军不堪用,竟然反冲阵线,悔的是早知如此,当时就该派兵驰援,而不至于到了现在这个地步。
阵线一乱,清军如同狗闻到了屎味一般,紧盯着王得仁所部,王得仁远远望去,一大队身着白甲的骑兵,朝着自己这个方向疾驰而来。
王得仁一看便知那是真正的八旗兵,而且是八旗中战力最为强悍的两白旗之一的镶白旗。
镶白旗在入关之初,一片石大战中,多铎亲自率领镶白旗精锐起冲锋,彻底击垮闯军中军。又在与李自成集团最重要的潼关之战中,顺军先后用尽各种手段,马战,步战,野战,偷袭,但这些战术全部被多铎率军击败。
随后多铎又率镶白旗摧枯拉朽般摧毁南明弘光政权,回师北京后,又平定喀尔喀蒙古叛乱,每一战,对清廷而言都是至关重要的战役,而镶白旗每战皆随多铎。
此时的王得仁急的不停高呼,试图重整阵线,只是纷乱的战场,根本无法快完成集结,王得仁只能无力的看着八旗撞进了平都镇军的队列中。
多铎以图赖为骑将,率领着两千六百名镶白旗骑兵,如同一股飓风,突进平都镇军的阵列中,此时图赖的眼神,如同猎豹的锐利,怒目圆睁,高呼酣战。
骑兵如同一把锋利的尖刀,狠狠地插进了平都镇军的阵列中,他们的马蹄,踏碎了平都镇的阵列,他们的刀枪,如闪电般,斩断周军步兵的生命。
平都镇军的阵列,本就有些散乱,在战马的突进下,更是如同被狂风席卷一般,顺风而倒。
八旗骑兵度极快,瞬间就冲进了平都镇的阵列中,王得仁所部的步兵们惊恐地看着这股强大的骑兵洪流,有人试图抵抗,有人被吓的往后逃窜,有的则如吓傻了一般,呆立当场。
图赖身先士卒,他的战刀每一次挥舞都有一个士兵倒地,他的勇悍,让身后的八旗兵,士气大振,让他们更加疯狂的杀戮。
步兵在骑兵的冲击下纷纷倒地,鲜血早已染红了大地,他们的惨叫声和呼喊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片恐怖的景象。
八旗兵如入无人之境,他们横冲直撞,肆意杀戮,王得仁所部步兵们的防线被彻底冲垮,他们开始四散逃窜,王得仁被部下拖拽而走,王得仁心中一阵苦涩,他的脑中只有两个字“完了!”
图赖此时身上沾满了鲜血,但他毫不在意,狂笑道“此猪狗般的东西,杀之何难!”
图赖当即重蓄马力,准备驱赶败兵,搅乱周军的阵列,以点带面,彻底击败孟贼。
而在阵后的多铎也是大喜,当即令在阵后的吴三桂所部骑兵冲入那处已经溃散的周军阵中。
吴三桂接到令,心中五味杂陈,但在面上,还是扯出一丝笑容,道“国朝八旗勇士,果然名不虚传,一战而破贼阵,请回禀豫亲王,我吴三桂必身先士卒,彻底击破贼军!”
图赖正是意气风之时,以骑兵追杀将后背置于自己面前的步军,那是何等的惬意,何等的舒畅,杀人如杀鸡,不,甚至比杀鸡更加的简单和便捷。
只是图赖正杀的顺手,眼睛无意的瞥向左侧,图赖一愣,那正是之前杀沈总忠所部骑兵过半的火铳兵,那密密麻麻的枪口正对着自己这边。
望着这密密麻麻的火铳,图赖心中不由的一冷,此时马已降,而更重要的是,现在轮到自己阵型散乱,骑兵追杀的兴起,早已不成阵。
图赖惊怒至极,大吼道“集合,冲阵,冲阵!”
而对面的破虏军,阵列上,陈长恭撕心裂肺的怒吼一声“开火!”
上千杆火铳同时开火,那声音之大,震荡着陈长恭的耳膜,让他一瞬间有些失聪,在失聪的视野下,喧嚣嘈杂的战场,似乎在演着一出哑戏,上千颗弹丸打向了八旗骑兵与平都镇溃兵之中。
似乎宁静的世界更能让陈长恭观察着其中的景象,只是火铳击所产生的巨大烟雾,遮掩了更多的细节。
透过烟雾的间隙,陈长恭看到一个八旗骑兵仿佛是被数柄锤子击打一般,身体不住的往后抖动了几下,随后痛苦的堕下马去,摔下马的那名八旗骑士,伸出手,似乎是想要求救一般,只是忽然间,后方一匹无主的战马狂躁的冲锋过来,马蹄当头踩下……
第二列,齐射,第三列,上前一步,齐射,第四列,上前,齐射,第五列,上前,齐射,第一列装弹完毕,再上前,如此循环。
连绵不绝的射击,犹如一张密集的大网,又像是形成一道道充满死亡气息的弹幕,在躯体中,溅起一道肉与血的屏障。
数轮的火铳射击,黑火药的浓烟已经完全笼罩在破虏军阵列的上空,前方战线中,几乎没有立着的战马与骑士了。
陈长恭举眼望去,满地的人马尸体,他闻着这有些呛鼻的硝烟味,一边咳嗽,一边大笑,嘴中不自觉的说道“这硝烟的味道,可真好闻,嘿嘿,俺喜欢。”
吴三桂亲率骑兵而至,可看着那便地的镶白旗士兵的尸体,他的心中,如堕寒窟,冷意十足。
一阵风吹来,将血腥味和硝烟味混杂在一起的味道,吹向吴三桂所在的方向,只是战场上那浓郁的血腥味,便是连风都吹拂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