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自己位置后,阮青屿回头悄声拜托空姐,能不能把自己调整到最后一排,前面人太多,他心理压力有点大,容易晕机。
阮青屿长得好看亲和,认真求人时,那股诚恳劲几乎没有谁可以拒绝。
空姐听了他的请求,张张口,欲言又止;然后回答,阮先生,您稍等,我到前舱确认下排座情况给您答复。一分钟后,空姐返回,按着他的心意,把人调整到最后一排。
阮青屿在最后一排坐下后,还是觉得不妥,想想从双肩包里翻出几张图纸,盖在脸上,随着飞机起飞时失重颠簸,沉沉睡去。
飞机落地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半,舷窗外一片黑暗,跑道上的引导灯,反而像天上星星般眨眼,阮青屿睡得头晕,迷糊间有种天地颠倒的混乱。
空姐熟练地把商务舱与经济舱间的幕帘拉开,前排乘客已经都优先离开,阮青屿看着商务座全空;稍稍松口气,低头开始联系阮院长。
阮院长年纪大,又胖,白天飞机转汽车六个多小时路程,这会儿已经累得在酒店床上打呼,半梦半醒间收到阮青屿的到达微信,回复了个语音,说让阮青屿自己打车来酒店,已经给他单独留好豪华间,省得吴老师老骂二叔是资本家。
阮青屿边下飞机,边考虑如何在不大的迪庆机场避开凌泽,心不在焉地听完阮院长的语音,草草回复个字:“好。”
阮院长马上又来一段话,挺长足足6o秒,阮青屿点下播放,手机听筒贴着在耳边,阮院长浑厚的男中音就开始唠叨,这里海拔高,上下车慢点,别跑,慢慢走,小心高反,不要洗澡。
没等语音播完,阮青屿就按下挂断,因为他看到凌泽远远地站在行李转盘边,身边站着名金及肩的女性,身材窈窕,两人正背对着自己;而一个黑色条纹行李箱,正挂着灰色皮革行李牌,亮着阮青屿的大名,从凌泽面前转过去。
灰色皮革行李牌,凌泽也有一个。
是那年两人在丽江玩,酒店送的离店礼物,行李牌皮质厚实,暗刻着住店客人姓名字母缩写,内置标签上住客姓名字体打印得精致。挂上后,阮青屿懒得再拿下来,一直用到现在。
阮青屿抹抹脸,机械转身,抬头看到卫生间指示牌,没再多想,快步走进卫生间,躲了起来。
卫生间里没人,阮青屿站在梳妆镜前,盘算着大概要多久,行李完全出仓,自己可以等到凌泽拿完行李再走。
这时卫生间进来个人,站在洗手台附近的小便池开始解手,阮青屿也不好就在镜子前干站着,他只得开始洗脸,卫生间温水洗手刚好,洗在脸上有点烫。待到解手的人离开卫生间,阮青屿的脸蛋已经被自己搓得微微泛红。
他扯了张纸巾,擦着前额的水珠,刚擦干净,怎料又进来个人,还是站在自己附近开始解手;阮青屿只得又低头开始洗脸,这次用的是冷水,就着机场的空调冷风,冲在脸上冻得人直激灵,刺得自己眼眶生疼。
阮青屿边洗,边在心里咒骂起机场的建筑设计,哪来的缺心眼设计,怎么可以把小便斗设置在洗手台附近,一点隐私都没有。
卫生间人来来往往,就这么冷热水交替冲着,阮青屿已经记不得自己到底洗了几回脸,但终于是熬了近半小时,他估算着凌泽现在已经拿走行李离开机场。
阮青屿看着镜中的自己,双颊被水冲的泛红,眼底也被水冲出不少红血丝,黑湿淋淋地全往后拢着,像是受极大委屈正咬牙隐忍煎熬。
算了,只要不用正面对上凌泽,让水龙头把自己冲瞎都行。
阮青屿低头拨弄着湿答答的刘海,走出卫生间,往行李转盘走去,待到走道转盘边,他又傻了眼,转盘边空无一人,转盘上空无一物,自己的行李箱不见踪影。
他绕着行李转盘走了圈,行李箱确实是全被拿空,阮青屿匆忙往行李问询处走去,经过到达出口时,余光一扫,顿时不知是应该停下来,还是装瞎继续往前走。
余光里,凌泽正拿着自己的黑色行李箱,静静地站在出口处的护栏正中,等着自己。
“阿屿。”
阮青屿听到凌泽喊,他想不搭理;可是阮青屿的双腿有自己独立的想法,他们一步一步地往出口,和过去一样,听到凌泽喊阿屿,便条件反射地向他走去。
“嗯。”阮青屿低着头站在凌泽面前,不看他,刘海还都湿着,结得一缕缕地盖在额前,半遮着眼,他的大拇指不停地搓着无名指指腹,踌躇着怎么开口问凌泽要回行李箱。
“脸洗完了?”凌泽低声问。
“啊?你怎么知道?”阮青屿抬起头,自然而然地开口,看着凌泽,带着惊讶。
“我看到了。你刚好在冲脸,闭着眼,没注意到我。”凌泽回答。
阮青屿懊恼地叹口气,心里把凌泽骂了一百遍,这数不清的脸都白搓了,早知道就直接拖着行李冲出机场,这样反而避开凌泽的概率更高。
自己在凌泽面前果然很难遮掩住什么,想破脑袋都没用。他决定暂时向困难投降,反正凌泽带了个金妞在身边,估计也是来度假的,自己硬着头皮招呼下,就算熬过去了。
所以,按照自己对凌泽的了解,下一句话,他应该要问自己,肚子饿吗?要不要再吃点。
“肚子饿吗?要不要吃点。”凌泽低沉的嗓音果然响起,尾音还是带点哑。
“要,很饿。”阮青屿回答得干脆,他是真的饿,一整天几乎没吃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