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屋内的闲杂人等已经被梅姑率先带了下去,明景宸掀开喜帕,美目盈盈地望着他,像是盛着千顷烟波,有无数难以出口的情绪在其间荡漾。
"怎么了这是?大喜的日子怎么哭了?"见他眼尾渐红,高炎定慌了神,连忙用自己的衣袖去替他拭泪,“可是身下仍不舒服,快给我看看。”
明景宸长眉一拧,推了他一把,骂道:“休要动手动脚,外头还有人呢。我无事,不过是喜极而泣罢了。”
“真的?”高炎定半信半疑,待还要关怀几句,不想对方已经扑进了自己怀中,两手紧紧地抱住自己腰身,颇有点难舍难分之意。
高炎定很是受用,“这两天是怎么了?我瞧着竟比往日里粘人。”他回抱住明景宸,不无感慨地道:“你若天天都这么粘我,就是神仙日子我也不换。”
他原本还想借机与之缱绻片刻,怎知明景宸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转瞬就翻脸不认人了,嫌弃地朝他摆摆手催他快走。
高炎定被他这一出弄得着实摸不着头脑,心里存了疑,却又不好将前头的亲朋好友、官吏下属晾太久,只好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他一走,梅姑就进来了,明景宸问她:“外面的人都打了?”
梅姑道:“都远远地打了,您放心,还有那些女眷们如今都在谭妃娘娘身边奉承,有娘娘拦着,必定不会再有人过来打搅您。”
明景宸舒了一口气,面上静默如水,虽着一身大红婚服,上头凤鸟瑞草绣了无数,配着满屋子红艳艳的喜字,却不见一点喜色。
梅姑小心翼翼地道:“您怎么了?”不知何故,她总觉得景公子眉眼中似乎藏着愁绪,可大喜的日子,何来愁苦呢?
明景宸别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忽然展颜一笑,那点子浅淡到不易察觉的忧愁就如同遇到暖阳的晨雾,顷刻间散了,“梅姑,从我来到王府一直到如今,你都一直费神费力地照顾我,你待我的情谊,我感佩于心。”
“公子说的哪里话?奴婢愧不敢当。”
明景宸又道:“梅姑,我有些饿了。”
梅姑见他恢复了常态,不禁松了口气,“您想吃点什么,奴婢让人去膳房取来。”
明景宸道:“我想吃你亲手做的芝麻汤圆,上回元宵节吃过一次后,我总想着这口儿,味道和我家乡那边做的很像。”
梅姑笑道:“咱们北地大多是吃元宵的,那回的汤圆还是奴婢第一次做。你想吃奴婢现在就去准备,除了芝麻馅儿,再来点红豆沙的如何?”
“好。”
“那您先吃点果子点心垫垫饥,这做起来时候不会短,别饿坏了。”梅姑将两碟子吃食摆在桌上后这才离开。
梅姑走后没多久,就听侧面窗格上被人哆哆敲了两声,明景宸神色一暗,冷声道:“人都被我打了,进来罢。”
话音方落,只见窗扇被人从外打开,一个体格健硕的成年男子做仆从打扮正背着一个硕大的布口袋翻窗而入。
明景宸打量那个布口袋,问他:“人和东西都妥当了?”
那男子抬头露出一张极为陌生的脸孔,但他说话的语调嗓音没有特意改变,一出口就能让人辨认出他的真实身份——的确是乔装易容后的邹大无疑了。
邹大将口袋放在地上,解开绳结。
里头竟装了个大活人,体态袅娜纤长,留着一头锦缎般的秀,面容秀美绝伦,此时闭着眼像是睡着了。
“怎么找了个女子?”明景宸很是不赞同。
邹大一边将人往床榻上搬,一边无所谓地道:“我在王府里兜了一圈也没找到身形与你相仿又是落单的男子下手,碰巧见到她一人在晃荡,就只好选她了。”
明景宸道:“不行不行,好端端地把个女子放在高炎定的新房中,岂不是会坏了人家姑娘的闺誉,你快去换个男人过来。”
邹大抬眼用一种奇怪的目光打量他,揶揄道:“高炎定是个断袖,能做出娶一个大老爷们当王妃的事情来,如果真在他床上放个大男人,那才是毁了人家大好男儿的声誉前程。快别婆婆妈妈的了,咱们没那么多功夫去换人,赶紧把衣服换了。”说着将一套仆从的衣衫丢在他怀里。
明景宸好一阵语塞,只好转到屏风后将凤冠霞帔脱下来换上灰扑扑的衣衫,然后将那套新娘喜服胡乱给那女子穿上,凤冠搁在枕边,让她背对着外侧躺在喜床上,最后放下床帐。
明景宸仍不放心,总觉得这女子长得有些面善,又一时想不起来究竟是在何时何地见过她。
他正疑惑着,只听邹大在一旁催促道:“别看了,不到明天早上她是醒不过来的。赶紧坐下,我给你改一下脸。”
邹大在他脸上忙活了一阵,终于大功告成,又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瓶子递给他,“喏,你要的药。”
明景宸拔了塞子轻嗅了下,确定对方并未在这迷药里做别的手脚,才把药一股脑倒进酒壶里摇匀,然后将其中一只龙凤杯斟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