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这么一说,朱翊钧本想去看看,但进去只能步行,还得抛下所有行李,以及他的马。朱翊钧舍不得熔金,于是作罢,继续乘船赶路。
进入三峡之后,航道更窄,水势更加湍急。船舷剐蹭在两岸的石头上,出“歘歘歘”的声音,令人头皮麻。
经过一处险滩,有下水船逆流而上,上百纤夫们喊着整齐的号子拉船,毒辣的日头下,他们个个皮肤黝黑,额头、手臂布满青筋。
这一幕看得人实在揪心,生怕他们一个打滑,落入滚滚长江,就再也上不来了。
一旁的船工告诉他:“现在正是汛期,江滩太险,水流太急,船大了上不去。于是船只能停下来等着,等后面的船上来,几条船的船工合力,一条船一条船往上拉。”
当地有句俗语:矿徒是埋了没死,纤夫是死了没埋,可见这份工作有多危险。
但是没有办法,山城没有足够的耕地养活百姓,他们只能拿命做活路。
船工和朱翊钧闲聊的时候,脸上也依旧带着笑容。事实上,等把朱翊钧这位贵客送到目的地,这条船还会装满货物和旅人,逆水而上,经历同样的险滩、暗礁、急流……
从进入重庆府,到夔州府,过三峡,所见所闻都让朱翊钧心疼,总觉得老百姓日子过得如此艰难,是他这个天子的责任。
当然,也不止他,还有他爹,他爷爷。
进入三峡之后,行船的度非常快。
朱翊钧仍旧坐在船头,看着两岸风景飞后退,心情又畅快许多:“李白说: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
“
()江陵自然就是张江陵那个江陵啦!”
张江陵此时在内阁打工,日理万机,脚不沾地。老板却已经游历到了他的老家。
早上从白帝城出,穿过瞿塘峡、巫峡、西陵峡,晚上就能到达江陵。
下船之前,朱翊钧告诉王安,除了之前谈好的船费,再多给些赏钱,务必分到每一名船工手中。
船工们没遇见过这么大方的富家公子,恨不能将他送进江陵城中。
张白圭小的时候就是江陵远近闻名的神童,现在入阁拜相,更是无人不识。大街上随便找个人打听,对方就能准确说出张府的位置。
“往东走,东大门内。”
朱翊钧掐指一算,再过两月就到了秋闱,张嗣修肯定会回到原籍参加乡试,就是不知道张懋修来不来。
说话间,他们已经来到了张府大门外。两边挂着灯笼,说明宅子内有人。
朱翊钧看了一圈,想起来,旁边有个本地人,便喊道:“思云,去敲门。”
刘守有一步跨上台阶,刚敲了两下就有人开门,问他:“你找谁?”
刘守有说:“找你家二少爷。”
“二少爷不在。”
“那就找三少爷。”
“三少爷也不在。”
刘守有不耐烦:“谁在找谁。”
那人问道:“你是哪位?”
刘守有不耐烦道:“麻城刘氏。”
“……”
不一会儿L,张府大门再次打开,从里面走出来的人却让朱翊钧大吃一惊。
别说他大吃一惊,那人也大吃一惊:“啊!!!”
此人正是张简修,惊讶过后,脸上只剩下久别重逢的喜悦,三两步冲到朱翊钧跟前。本想去拉他的手,想了想,又有些犹豫,一掀衣袍,打算先跪一个。
“免了!免了!”朱翊钧跟他们兄弟几人不讲这些虚礼,张懋修、张简修从小就叫他哥哥,就算他即位当了皇帝,也未曾要求他们改口。
张简修三两步跑到他的跟前,乖巧的叫“哥哥”,又拉起他的手,十分激动,心里有无数个问题想要问他,开口却是:“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