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维新满脸难以置信,语气中尽是委屈,但满朝公卿充耳不闻,几个太监不由分说驾着他就走,任他如何挣扎也无济于事,一声声‘尚父’消失在廊檐尽头。
郑松恍若未闻,转头对葛怀玉客气道,“天使远来疲惫,还请入偏殿稍歇。”
“恭敬不如从命!”
葛怀玉答应一声,便随侍者去了,金全德紧紧跟在上官身后,拿袖笼不停擦拭额头冷汗,但好奇心还是驱使他小声问道,“上官,我们这样做是不是太过霸道了?”
葛怀玉冷哼道,“我就问你,你家左邻是恶霸郑屠户,右邻是卖炊饼的老实人武大郎,你家人口增多地方不够住了要扩建,你先去问哪个买地?”
“这。。。。。。这自然是去找武大郎。”
“为何不去找郑屠户?”
金全德就咧嘴,“这个。。。。。。怎么谈都吃亏啊。”
“所以你就去欺负武大郎?”
“不是,我公道买卖啊,这怎么能是欺负呢。”
“哪来的公道?谁定的公道?你怎么不去郑屠户那里谈公道?不敢对吧,你找郑屠,公道他来定,你找武大郎,公道你来定。说你欺软怕硬不为过吧?”
金全德歪着脑袋仔细想了想,就还真尼玛是那么一回事。
“您是说郑氏欺软怕硬?”
葛怀玉撇了撇嘴,不屑道,“不,充其量他就是个武大郎,力小而不自知,偏要招惹我大明,不抽他几十个大嘴巴,如何彰显我大明恶霸本色,如何让其他小国谨守本分?你记住,凡我瀛州战舰所至既是公道,畏威才能怀德,否则一切休提!”
说话间就到了偏殿,宫女上茶端点心,葛怀玉大方落座,该吃吃该喝喝,仿佛方才伸脖子叫人砍脑袋的事从没有生过一般。金全德惊魂未定,就想不通上官这具铁胆是怎么练就出来的。
其实葛怀玉也怕,但剧本必须这么演下去。死,大军出征有了借口;不死,奇功一件,升官财,这就是身为使者的觉悟。
葛怀玉走后,大殿里的气氛有些诡异,公卿大臣纷纷把目光投向郑氏父子,似乎在等待他们的解释,或者说指引才对。
安南国,这是大明对该国的官方称呼,民间仍旧称交趾,但人家自己定的国号为大越。
如今大越国的政治体系颇有点小日子的模样,朝廷虚化,有职无权,宰相府设六番,分管国事,称府僚,与幕府无异。可以说,郑松才是大越国的真正掌权者,而皇帝只是个符号。
但此国的拧巴在于既要利用皇帝名号以同北方抗衡,证明两国互不统属,老子是独立的,又迫于现实,不得不承认为北方藩属,求个国号金印,既能安心又能财,其心态自大而又自卑。
往常,大明无力南顾,对安南的皮里阳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凑合着过日子。
但细究起来,既对大明称臣纳贡,又特酿自封皇帝,你想干嘛?于法统上是说不过去的。
郑松的老脸阴晴不定,老家伙以为明使是来谈判的,没想到却是来封官的。
大明皇帝的圣旨,可以当他是个屁但又不能当他是个屁,关键是这个屁含臭量有多少。
朝堂上闹闹哄哄,年过花甲的郑松脑子有点乱,索性命人把宫门锁死,在没有决定如何对待明使之前,谁也别走了。
一间书房,郑松听取几位亲信重臣分析局势。
总结一番。
大明使者不是人,君臣猜忌内乱生。
南有阮氏舔沟子,北有莫氏为鹰犬。
下龙湾上硝烟起,是战是和要慎重。
这么看来,大明皇帝的屁奇臭无比啊,郑松皱着眉头问道,“广南欲同瀛州结亲,消息可属实?”
长子郑梉怒气未消,语带愤懑回道,“确有此事,当初阮氏南下占婆,瀛州介入调停,不得已停下南下步伐,但阮潢老狐狸非但没有同瀛州交恶,反而同瀛州更加亲近,这和亲也是阮潢提出来的。”